在国家博物馆的一个展柜里,躺着三柄剑,分别是春秋青铜剑、吴王夫差青铜剑和吴王光青铜剑。春秋青铜剑出自湖北江陵望山1号墓,是和名闻遐迩的越王勾践剑一起出土的。它和勾践剑极为相似,只是没有铭文。
吴王光即吴王阖闾,姓姬名光。春秋时期,吴国在吴王僚执政的时候,前代吴王的一个儿子公子光自认为自己是王命所归。一次他设宴款待吴王僚,派刺客专诸借上菜的机会拔出藏鱼腹中的剑,刺死吴王僚,专诸当场被吴王僚的卫士杀死。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专诸刺王僚”、“鱼肠剑”故事。公子光弑君自立,即为吴王阖闾,也就是吴王光。
阖闾即位后,重用楚国亡臣伍子胥,拜孙武为将军,整军强国。阖闾两次伐楚。第一次,吴大胜楚,楚王丢下都城郢落跑,伍子胥鞭尸报仇。第二次,楚国被迫迁都。阖闾又打败了越国,一时称雄天下。公元前496年,阖闾在与越国的一次战争中受伤而亡,临终前交代太子夫差报仇。
夫差上台后,继续练兵备战。三年后伐越,越王勾践投降。勾践忍辱负重,献西施迷惑夫差。夫差中了美人计,拒谏信谗,疏于防范,放虎归山;勾践卧薪尝胆,反攻倒算成功,夫差自缢。这些故事都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
这是两把吴国两代国王使用过的剑,他们或许见证了吴国崛起、强盛、衰亡的一幕幕故事。如今它们静静地躺在博物馆幽暗的灯光下,仿佛一个经历沧桑的老人,憩息在时光的幕后,偶尔会回忆起剑气惊鸿、寒光彻云的光荣岁月。
我忽发奇想,如果把勾践剑和这两柄剑放在一起,该是非常巧妙的组合,这三柄剑浓缩了吴越春秋的种种恩怨。
剑乃百兵之君,是征战四方、问鼎天下的的利器,但有时候剑不全然是战争的主角,武器也不是胜负的决定性因素。决定命运的战役往往在另一个战场,变换着另一种面目悄悄地进行,活色生香,醇酒妇人使血腥的战争蒙上了一层粉色。
春秋时期,青铜剑的冶炼达到了一个高峰,但是夫差和西施的故事告诉我们,再锋利的剑在美女面前也要失去光芒和威力。“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种联想有点“色字头上一把刀”的味道,未免流于“红颜祸水”之类的陈腔滥调。
龚自珍有一句被人用滥的诗句——“美人如玉剑如虹”,相当优美。有的人仅仅把这美好的诗句归结于对江湖儿女侠骨柔情的意象化表达,而有的人认为这句话说的意思就是男人追求的无非是事业和女人。
这句诗的前半句——“万一禅关砉(xū或huā)然破”,往往被人忽略了。夫差的杯具与后代因沉缅声色而亡国的君王一样,他们只是把女人当玩物。善使剑者死于剑下,而只懂得贪图肉欲的人将在酒色中迷失一切。玩物丧失,玩火自焚,等等,道理是一样的。只有勘破禅关,摆脱功名的羁绊,跳脱情欲的迷障,才能真正欣赏佳人和宝剑的美。佳人依然是佳人,是如玉般的温润,是心灵的滋润与安宁;而剑则不是权力、财富的象征,是如虹般的豪气,是灵魂的解放和自由。
当然,这些道理,输家夫差未必懂,笑到最后的勾践未必懂,那些声色犬马的帝王将相、公子王孙也未必懂,而如我辈营营役役,在各种欲望间挣扎、沉沦的凡夫俗子,也未必见得真正懂。
附:越王勾践剑简介
越王勾践剑现收藏于湖北省博物馆,是湖北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当考古人员发现勾践剑的时候,剑上刻有八个字,“越王□□自乍(作)用鐱(剑)”,其中六个字被正在工地上的历史学家方壮猷先生认出,但人名却难以确定。方先生就写信给郭沫若、于省吾、唐兰、容庚、徐中舒、陈梦家等人,唐兰和陈梦家两人认为,这八个字应为“越王勾践自作用剑”。
春秋时期,越国领土地处今浙江,而湖北是属于楚国地界,越王勾践的剑怎么跑到了楚国?有的认为是楚伐越时的战利品。有的专家认为勾践把女儿嫁给了楚昭王,越王剑作为陪嫁品进入楚国,勾践女儿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后来的楚惠王。后来楚王把这柄剑赐给了墓主人,墓主人去世后,这柄剑就殉葬于墓中。第三种说法认为也有“可能是越国王子奔楚国,客死郢都的随葬品”。已故的著名考古学家夏鼎先生认为:春秋未年,晋联吴以抗楚,楚联图吴,互相报聘,故吴物人晋,而越器亦出土于楚都,勾践灭吴以后,越楚接壤,更有交流互赠之可能。